居京微辞

所谓城市山林，就是城居乡村化、园林化。这是现代城市文明的重要标志，也是城市居民的理想境界。六年前，我从京西风尘仆仆地搬到京南定居，在很大程度上，正是为了想在城市山林的环境中陶冶情操、颐养天年。这是北京最大的住宅小区，下辖的若干楼群，分别称为某某园。这里的绿化不错，多数楼群均有草坪，种植花卉，主要通道上垂杨依依，槐花飘香，是晨昏月夕散步的好去处。虽说这里没有像样的假山，但乘电梯至高层远眺，西山群峰，历历在目。看着夕阳的余辉将大山、原野染红，然后从天际消失，心头平添了几分温馨，几分闲适。

但是，严格地说，这儿离真正的城市山林，还相距甚远。城市山林一词，见于明代中叶以后的文献。明朝中叶，随着经济的发展，城市的繁荣，园林勃兴，特别是在富庶的江南，追求都市村庄化：绿亭朱栏、小桥流水、茶酒争香、丝竹盈耳，构成中国城市史上独特的文化传统。反观我所在的住宅区，尽管著名文化人不少，但连找一处物美价廉的品茗聊天的茶馆都很困难，更遑论其他。夜总会、大饭店的灯红酒绿及卡拉OK，几乎将园林情调淹没殆尽。显然，借鉴优秀的园林传统，提高城居的文化品味，让城市山林与我们朝夕相伴，共度年年岁岁，并非是一件多余的事。

常言道，远亲不如近邻。这对包括笔者在内的普遍百姓来说，都是有深刻体会的。随着现代化车轮的滚滚向前，城市的面貌，正日新月异地变化着，出现了很多居民住宅小区，商店林立，人来车往，煞是繁华。

可是，这些小区，往往建在市郊的城乡结合部。这是可以理解的。北京市区二环路甚至有的三环路以内地段，几乎快要寸土寸金，哪有土地建造居民住宅区？只能在市郊农田或荒地上打主意。这样，小区建起后，便有一个小区四周的小环境，也就是邻居问题。我在1986年迁入石景山区八角北里小区居住。这个小区的绿化很好，清洁工每天准时打扫马路，相当整洁。但与我们隔一条马路比邻而居的一条居民小街，则比较脏乱，公厕污秽得令人难以插足，居民随意将垃圾堆在马路边上，夏天群蝇乱飞，臭气逼人，直到我1994年搬入方庄小区之前，才稍有改进。方庄小区，是北京最大的住宅小区，总的说来，环境优美、宜人。但小区的邻居如何？看来比八角村小区邻居还不如。我家马路对面，即左安门桥南侧东边有一条长逾数百米的小街，饭店、发廊、百货铺、食品铺、水果摊、蔬菜摊等应有尽有。由于这里有大量平房出租给外地来京打工者，致使小街人满为患，颇为热闹。但使人难以置信的是，这条小街到处是积水，主要街道上更是污水横流，行人掩鼻。不久前，北京电视台播放了采访此街的新闻，《生活时报》也刊出了我呼吁整治此街的信及所摄照片，此街的面貌才有所改变。

孔子曰“德不孤、必有邻。”看来，只有郊区的有关部分主管重视精神文明，懂得红花还需绿叶扶，方庄及其他小区，才会有干净、文明的好邻居。

由此想到，如果不是城乡通力合作，倘想建设理想的文明小区，难矣。

我家离龙潭湖公园很近。早知园区有座纪念明末抗击后金（即清）的民族英雄袁崇焕的“袁督师庙”，很想去拜谒。但几次询问工作人员，都说不开放，无奈只好却步。最近，香港文友钟石昌先生和林耀宗先生来京，执意要参观“袁督师庙”，我便冒雨陪同前往。

当时我以为，国庆将至，许多文物古迹都修缮一新，向游人开放。“袁督师庙”是宣传爱国主义、弘扬民族精神的著名遗迹，肯定已经开放，供人参观、学习了。可是，当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，步入“袁督师庙”门一看，惊讶地发现，这里依然是“雨打梨花深闭门”，一把铁锁卧双扉。向园中一位工作人员某女士打听，督师庙为何不开放？她说：“这个庙太小了，没有多少好看的，没法子专门派一个工作人员在庙门口接待参观者。”这番解释，是否反映了该园领导的想法？不好妄加猜测。但这样的看法，无疑是很不妥的。

她哪里知道，这座督师庙历经沧桑，能够保存下来，是多么不易！该庙建于1916年，是康有为弟子张伯桢捐资兴建的。门额“袁督师庙”四个大字，是康有为的尺大楷书，门旁的长联“其身世系中夏存亡，千秋享庙，死重泰山，当时乃蒙大难；闻鼙鼓思东辽将帅，一夫当关，隐若敌国，何处更得先生？”也是康有为手书。庙内还有康有为所撰书七言联：自坏长城慨今古，永留毅魄壮山河”及《庙记》。几经风雨，庙已破烂不堪。解放后，市政规划，一度欲将此庙迁出，后经名流政要上书毛主席，呼吁保存，毛主席亲笔复函，指示彭真市长“应予保存”，这才保存下来；并由崇文区政府拨款，施工，将督师庙修复。而在“文革”中，袁崇焕墓被彻底平毁，并挖地数尺，“袁督师庙”则移作他用，面目全非。直到80年代，在各方人氏奔走、呼吁下，督师庙才又重新恢复原貌，并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。